初次探访梁河县青龙山古茶园,发现这里有大量的古树茶,树龄有千年一百多株,产量丰富,茶品生态上好,但由于地方交通不畅,制茶历史不久,茶业规划不足,制茶工艺及经验不够等因素限制,导致茶叶销路狭窄,销量有限,价格偏低。与易武古六大茶山各地古树茶对比,工艺、价格、销量等方方面面,皆有体殊。
物华而不尽其用,实在是暴殄天物。对此,我心生请易武茶人朱有松赴青龙山传授普洱茶传统制作流程与工艺的想法,于是与青龙山茶农罗支书约定,于国庆长假第二日上山传授易武古六大茶山传统的炒茶工艺。
10月2日中午12点前后,我在德宏州茶办主任李景镛、德宏州茶叶科学技术推广站何声灿研究员等人的陪同下,携同易武古六大茶山普洱茶传统工艺传承人朱有松、西双版纳青年茶人彭乾等人如约到达青龙山古树茶园炒茶处。罗支书家人已照事前嘱咐,采备好一批一芽三叶鲜叶,零散置于庄房里的木板、簸箕、背篓内。茶园中,几位农妇还在继续采摘,以备后需。
颇为遗憾的是,由于已过采摘时令,这些鲜叶都是十多年的小树茶,未能按原计划用当地古树茶原料作示范。又因没有炒茶用的手套,传授炒茶事宜暂时被耽搁下来。
大伙儿就地而坐,闲谈休息,品论发言,喝到了梁河县回龙茶协会会长周德时所带的“青龙山”古树普洱茶。
朱有松边饮茶解渴边伸手查看采备好的鲜叶,轻轻搓揉叶片,时不时将青叶抓到鼻前,闭目闻香,摇头点头,“望、闻、问、切”,像一位老中医。随后起身端着纸杯,去看木楼阁左侧炒茶用的双面锅灶,给我们讲起自己对这个双面锅灶的看法。
老朱指出这口双面锅灶的设计不大科学实用。首先是灶台太小,个头偏矮,炒茶过程中不好施展;其次是锅身偏小,厚度不够,炒制过程中有时升温过快,不好控制,容易焦糊;第三是锅的倾斜度不够,只有倾斜度足够,才利于炒茶中的翻撒。一旁的彭乾亦如同说。
随后,老朱仔细四处窥察了一番,比如柴火、水源等情况。迫不及待地要先炒一锅,嘱人生火。
火起,说干就干。老朱连忙撸起裤脚,褪去外衣,从一旁的小水塘舀一瓢山泉水浇入炒锅,找来干刷仔细将锅刷洗一遍,将水刷干净后,再舀一瓢清洗二道,随后又重新洗了一次。并一再嘱咐旁边的茶农,一定要注意将锅洗干净,尤其遇到连续炒几锅的情况时,每炒一锅都务必要将炒锅刷洗干净,一旦第一锅的焦糊物遗留到后一锅,后一锅的炒制将会失败。
待锅干燥以后,他讲道:“锅的温度起码要达到300~320度,茶叶才能下锅,如果低于200度,大部分茶叶就会被拖坏。”他随即将一旁的簸箕端起,顺手将茶叶全部倒入锅中,锅底顿时发出“吧嗒吧嗒”的响声,伴生一股带青味儿的热气。他即刻放下簸箕,一边徒手在热锅中老练地翻炒起来,一边说:“这些声音是青叶遇热所致,若下锅温度过低,这类声音就会很少,这个能作为判断炒锅温度和火候的一种经验。”
徒手炒制过程中,老朱的手法游刃有余。他一面提点炒制过程中该要注意的细节问题,一面以柔和而有力的手势传授炒制手艺、手法。这中间,他讲道,炒制时应该要依据炒锅当时的热度,自行调整翻炒的频率,温度低一些时,可以将茶叶多焖一下,减慢翻炒频率;反之,则要加快翻炒频率。长时间装在背篓里的鲜叶,因为久焖在背篓中温度偏高的缘故,在炒制时也应适当加速翻炒。
此外,在炒制过程中,翻炒的方向尽量统一,两手由下扣起茶叶旋翻高抛回自己的身体方向,再落回锅中,循环反复炒制。高抛的目的是为形成温度差,动作的娴熟与否,需要在今后的炒制过程中慢慢体悟锻炼。
五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跟着时间的推移,鲜叶逐渐变暗,体积也逐渐变小。一阵阵青茶的香气扑鼻而来。而老朱在此过程中一定得面临升起的茶蒸汽对面部的冲击,再加上炒制过程全程不戴手套,已经很烫手。十几分钟下来,老朱的额头慢慢的开始冒出汗珠。我在一旁为他解说,录制视频,调侃他这是在修炼“铁砂掌”。同去的十来位朋友也在观摩之余,也掏出手机拍照、小视频四处转发,而几位青龙山茶人则在一旁专注学习观察,录影记录。
大约15分钟过后,老朱嘱旁人退火,第一锅茶叶出锅。老朱将茶叶盛在圆形簸箕中,均匀地摊开,凉置15分钟左右后,老朱与茶农配合将簸箕按住稳固,边讲授这个环节要注意的细节问题,边轻轻地将茶叶归拢在簸箕中央。之后,用双手掌心按压茶叶,以5公斤左右的力道,按逆时针方向反复匀速搓揉,他提醒茶农,这个环节一定要一直往同一方向搓揉,不能改变方向,也不能以洗衣、揉面式的手法去搓揉,目的是保证索条的完整性,如果改变方向,叶芽及索条很容易断掉。就这样,老朱大概又搓揉了十分钟左右,直到茶叶索条每根都呈均条状时,才算手工揉捻完成。
老朱的手法细腻老练,搓揉环节,丝毫不马虎。观摩中,我起兴问老朱为何如此认真细腻,老朱答说,你以为有些茶叶百十万一公斤,那是怎么来的,有些香港、台湾的茶老板对这些制作工序的工艺水平尤其重视,做不好一点都不行。我们做茶,得多学习别人之长,精益求精。
搓揉结束后,老朱捡起几根索条闻一闻说:“香气出来了。”他把茶叶均匀铺散在簸箕中,进入了晒青环节。据老朱讲授,晒青的时间一般不少于1天,在凉晒的过程中,不能随意翻动,除非茶叶已经完全干透,才能轻轻翻动,这也还是为了防止索条断碎。
朱有松将如是经验一一传授给这里的茶农。彭乾兄弟作为青年资深茶人,我反复嘱他也教授着炒上一锅,但他有些羞涩,总以在西双版纳做茶时观摩炒茶的次数很多,但只炒过三回,技术不成熟为由推脱。
午饭过后,炒茶用的手套终于送到了。彭乾兄弟终究同意展露炒茶绝技。这次是锅灶两面同时开工,彭乾用上方一侧的锅灶,老朱则用下面一侧的锅灶。两面同时炒制示范,围观者更便利观摩学习。戴上手套之后,老朱炒制的动作更加老辣。彭乾的手艺亦是得心应手、运斤成风。来回观摩,相当精彩。
第一锅炒制示范完毕,老朱、彭乾两位师傅分别指导阿昌族炒茶老师傅和罗支书炒制第二锅,给予及时实践炒茶的机会,传授效果显著。
身为爱茶之人,我永远都不可能忘记今夕何夕。古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有朱有松、彭乾二位师傅相伴来此,不枉此行。若非缘起,他二人怎会千里迢迢来这里做这等浩德之事呢?他们留在青龙山的制茶工艺,千金不换。
我无法确定他们是否就是圣人口中的仁者,但至少能确定他们对万事万物皆有仁爱、帮济之心。
正如德国诗人诺瓦利斯说的那样,“给平庸的东西以威严,给日常的现实以神秘。”面对青龙山古树茶的未来,我们要做的还有很多。